【米英】这一生

【米英】这一生

 

×非国设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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骑上单车绕过大片翠绿的草原,阿尔弗雷德相当享受迎面吹来的徐风。

几棵独木伫立,阳光安静地洒在枝叶上,鸟啭与虫鸣彷彿是搭上阿尔弗雷德口中哼出的曲调,优美且契合。

过了一段路,阿尔弗雷德稍停在河流旁,水花洗亮脸部。

清澈的河底,尽头是否也相同。他于是这么想,身体也就行动起来。

 

没过多久,阿尔弗雷德在一间屋子外停了下来。

事实上,河流远远不到那所谓的终点。

只是那间屋外、窗头都摆设白红相间的花盆,刚好吸引住阿尔弗雷德的目光。

当然,阿尔弗雷德并不清楚那些花名,纯粹是好奇心涌上。靠近还飘有清淡的香味。

阿尔弗雷德把单车停好,偷偷摸摸地手复上窗户。究竟是哪家小姐会有这般雅致?

一眼看去,震惊的不是性别,是一举一动都从容优雅的屋内人。有几秒,阿尔弗雷德才从对方不是女性中清醒过来。

这对阿尔弗雷德来说夸张了点,但他的确未见过像初雪融化的一抹暖阳。

阿尔弗雷德小声咕哝着。他想和对方当朋友,想认识对方。

但最后阿尔弗雷德心头上被扎了几针,带着莫名的心情逃离了。

 

后来,阿尔弗雷德几乎把此地当作祕密基地。

阿尔弗雷德总是蹲在窗户边观察。屋主似乎就他一人,但阿尔弗雷德没见过屋主的寂寞。

偶尔刺绣,偶尔喝茶,偶尔吃着他自己手做的食物。

平凡又难以言喻。

阿尔弗雷德只是偷偷看着,但一直都在期待对方给他惊喜。

 

这份惊喜切实在午后的滂沱传递到了。

阿尔弗雷德出门前只带上钥匙和单车,在离开前还不忘抬头,眯起眼,太阳和蓝天彷彿那么近。

抵达了那人的家,天色同时染上一层灰,零星细雨滴在阿尔弗雷德的脸上。

放眼望去,没有躲雨的地方,只有棵大树,也等不上阿尔弗雷德骑上单车奔驰离去,雨沉重的砸了下来。

可以说是同时,那扇门有了动静,阿尔弗雷德所期待哪日能发现自己的”他”,做出了要阿尔弗雷德进屋的手势。

 

屋内温暖明亮,还存着陈年的老旧香。

男人递给阿尔弗雷德一条毛巾,擦去部分的水渍。

“啊,谢谢,我正烦恼下那么大的雨该怎么办。”阿尔弗雷德微笑道谢,并祈祷着对方没看出他内心的千言万语。

男人将杯子放到阿尔弗雷德面前,没选择并排的位子坐下,而是对面。

阿尔弗雷德不客气的拿起杯子,啜饮小口。温热的液体嚥下喉咙流至胃裡,乾甜不腻,阿尔弗雷德没法不去喜欢他泡的红茶。

好像安静了一阵子,雨声也不是那么大。阿尔弗雷德看着男人,男人读着怀裡的书本,话语简直成了破坏气氛。

但阿尔弗雷德不想任何事都没做成,等待雨停的刹那对方必定会赶他走。

阿尔弗雷德向男人简短的自我介绍,男人像隻野外的猫,确认无害才肯乖乖顺从。

“我叫亚瑟。”

温柔有力的音调从阿尔弗雷德的右耳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过了。原来不单长相,连声音也很好听。

一股力量在阿尔弗雷德的左胸浮起又下沉,他想跟亚瑟多说些话,他想多认识亚瑟,他……还想再来这个家。

“亚瑟……我可以和你当朋友吗?”小心翼翼地提出大胆的要求,但眼神相当坚定。

阿尔弗雷德的提议换来的是亚瑟的惊讶,虽然看似事不乐观,但阿尔弗雷德知道,亚瑟并没有拒绝他。

 

接下来的日子,阿尔弗雷德会带上食物来亚瑟家,至于原因他一直藏在心裡。

亚瑟告诉阿尔弗雷德,这间屋子是外婆留下的,他们一直都住在这,只是外婆已经不在了,他要守护这裡。

阿尔弗雷德告诉亚瑟他是美国人,是军人的儿子,他会搬到附近是因为父亲工作的关係。

完全没有共同点的彼此依旧没停下嘴边的话,有时聊得一头热,阿尔弗雷德不经意的搭上亚瑟的肩或碰触更私密的部位。

对阿尔弗雷德来说这是友好的证明,但他没有看漏亚瑟颊上的红晕和惊慌失措以及坦然接受。

于是阿尔弗雷德这么猜测着,假装有十足的把握,告诉自己两人是情意相通。

没道裡猜错,也不可能误会。阿尔弗雷德开始计画着浪漫的告白。

倘若阿尔弗雷德有天必须要离开,他必定会带上亚瑟,不管家人或旁人的閒话。

只是阿尔弗雷德永远没去想星辰没办法在太阳底下闪耀。

 

这天不小心忘了时间,回到家中已是午夜。

踏进门的那刻一声低吼,阿尔弗雷德直立着背,畏缩地走到父亲的面前。

像在询问犯人,要求阿尔弗雷德诚实告诉他这天的去向,以及自从搬到这的每天每天。

阿尔弗雷德把实情表露出来,唯一没提到亚瑟是他重要的人。

不是因为什么第六感,阿尔弗雷德很肯定且明白他父亲是可怕的人物。

果不其然,阿尔弗雷德的父亲下了禁足令,直到他们必须离开。

 

暮秋一日,阿尔弗雷德逃离了管家的看守,到了亚瑟家。

距离上次到亚瑟家作客,好像过了数个恶梦。在没有任何联繫下,他担心亚瑟。

敲着门,应门的人无非是亚瑟。

阿尔弗雷德眼神扫过,亚瑟似乎瘦了一圈,面对亚瑟疑惑的眉目,阿尔弗雷德涌上的是数不尽的抱歉。但阿尔弗雷德还是选择挂上笑脸。

亚瑟倒杯红茶,阿尔弗雷德说着笑话,两人的默契敌过对这几日不见的解释。

宛如平常,他们聊了很多,背对背,转眼又是一天。

阿尔弗雷德在天暗前起身,他看向亚瑟,湖水般的眸子暗淡起来。

如果亚瑟要他留下,他会的;如果亚瑟要他带自己走,他也会的。

很可惜,没有谁将心中的愿望说出。尴尬的气氛让阿尔弗雷德沉不住气。

率先打破距离的是阿尔弗雷德,他紧紧拥住亚瑟,不想有一丝空隙。

“亚瑟,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,但我。很快就要离开这裡。”

阿尔弗雷德只提过他是军人的儿子,却未曾说过他必须漂泊。

在阿尔弗雷德怀裡的亚瑟实在瘦弱到不行,可也柔软。这是阿尔弗雷德第一次拥抱亚瑟,他该感到开心,但本能不让他有这份心情。

“亚瑟,你知道我要说什么。所以……”

“对不起……”亚瑟推开了厚实的双臂。” 现……我不能离开。”

困惑和不解差点令阿尔弗雷德放声一吼,而在看到屋子裡冉冉的灯火,柔和温煦,他想起亚瑟说过这裡对他很重要。

天秤如此轻易的垂下彼端,这是他想都没想的。

阿尔弗雷德的双手复上亚瑟的肩头,眼底容尽的是蓝与绿。”没关係,只要你愿意等我,我会回来。”

缘分很奇妙,说来就来,说离就离,承诺也是,接受与否是很简单的事。

亚瑟点点头,不发一语。

再次的拥抱,阿尔弗雷德感受到怀中的颤抖,不过他没别过脸去看亚瑟的表情,亚瑟也一定不希望被阿尔弗雷德捕捉现在的样子。

离开彼此肌肤的瞬间,阿尔弗雷德闻到了红茶香。

阿尔弗雷德沿着河流的上游慢慢走远,没有回头,朦胧中似乎听见亚瑟的道别甚至是为他流泪。

 

阿尔弗雷德走走停停,搅和複杂的思绪,他抬头仰望,才发现夜已降临。

繁星相当璀璨,与宽阔的草原连接一线。揉揉眼,他从未体会到这般寂寥。

倏地,阿尔弗雷德迈开步伐,跑了起来。

他想起初次见面的亚瑟,想起这份隐晦的情感,想起还未和亚瑟说喜欢你就得离开。

跑着冲着,他忽然放声而哭,在什么也没有的地平面上。

阿尔弗雷德只是十五岁的少年,一个春至秋末的时间让他与亚瑟相惜,他还想看看这边的冬景,还想与亚瑟度过数个四季。

他难过,也哭了出来,却无法减轻对未来的慌张和思念。

 

一星期后阿尔弗雷德与家人离开小村落。

阿尔弗雷德什么也没带走,唯一放在心上的仅是那简单的诺言。

船扬起帆,鸣笛。这下,他是真正的要离开了。

阿尔弗雷德看着欢送的人,看着即将入冬的秋景,一瞬间,他几乎不敢置信,伫立在人群中墨绿色的人影。

影子渐行渐远,如同阿尔弗雷德最后的呐喊,隔着湛蓝无法传达。

直到港湾不在,阿尔弗雷德仍旧用沙哑的嗓子说出那人的姓与名。

他开始无法保证,多年后的自己还能道出几个字的怀念。

──”亚瑟•柯克兰”。

 

 

日子过得快也慢,即便成年后不用再与家人奔波,但他还是有自己的一番事业。

一年、两年、三年……九年的日子就这么被磨光了。

亚瑟的事并没有被阿尔弗雷德淡忘,他想念亚瑟,所以希望能给亚瑟安稳。

时候未到罢了,他这样催眠自己。

 

隔年阿尔弗雷德挑了冬天回到小村落,他尚未与亚瑟度过这裡的冬季。

这边的冬天不是普通冷清,不只景物连人事也是陌生。

十年是够久了,那份过往的记忆还在遥远的深处,但他确信等待的人一定会在原地。

 

阿尔弗雷德找不到河流的踪迹,只能凭着印象不断地走。

他走愈远,身子也跟着发冷起来。

比起春天的生意,夏天的磅礡,秋天的丰收,冬雪显得更加凄凉荒芜。

什么也见不着,如同那间屋子,浩浩荡荡的广阔。

阿尔弗雷德记得屋旁有棵大树,绿意盎然,如今也只是枯木。

他似乎小看了十年这数字,而不是阿尔弗雷德与亚瑟的感情。

不知道是被冻坏或是身体出了毛病,他觉眼眶又热又酸,好像有异物卡在喉咙。

风声低鸣在阿尔弗雷德的耳畔,那不到一年的记忆彷彿跑马灯。最后停在唯一拥抱的那天傍晚。

说不上是后悔,但阿尔弗雷德的确想对那天的亚瑟说出本该留下的话语,然后顿时想到什么轻笑了声。

阿尔弗雷德离开亚瑟,而亚瑟……并没有从阿尔弗雷德那离开。

 

雪下得有点大,导致海上视线不佳。

阿尔弗雷德回到村庄,打算住宿一晚,旅店内设有酒吧,灯光熹微,村民们开心得饮酒作乐。

阿尔弗雷德坐在角落,点了麦芽酒。

这款酒类虽不是阿尔弗雷德的挚爱,但无论如何在最后都想来上一杯。

“先生,这是您的麦芽酒。还有,请问您是琼斯先生吗?”

“我们……认识吗?”

“见是没见过,但就如那人形容一样,金髮和那双能够包容大地的湖水,我想就是琼斯先生错不了。”

只见酒保从檯子底下抽出一封信送到阿尔弗雷德面前。

阿尔弗雷德并没有立刻拆开信封。愣了愣,他有太多疑问和顾忌。

“……这信是谁写的?”

“也是位与您同样金髮的男人,不过,他的瞳色是沉稳的碧绿。”

“──什?那么他现在在哪?”

“这我也不是很清楚,但在三年前他就离开了,说什么要回到真正的家。”

之后阿尔弗雷德没再多问,拿着信封回到房间。

突如而来的希望,让阿尔弗雷德还沉没在风雪中尚未见着明亮。

阿尔弗雷德没怪亚瑟一声不响的离开,谁叫他自己也没当个坦承人。

就算那些记忆过于遥远,阿尔弗雷德仍然没忘记亚瑟是位温柔的人。温柔的人有笨拙的表达方式,好比书信。

漫无目的花了几秒,阿尔弗雷德才下决定用拆信刀拆开看信。

 

“亲爱的阿尔弗雷德,好久未见

 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读到这封信,但你读到的时候我已经不在那村落了

 我必须去做我该做的事

 等待的这段时间太久了

 我……其实挺……想你的,就是了

 也许哪天会在某个大陆上碰头,希望那时我还认得出你来

 

                亚瑟”

 

阿尔弗雷德抱着浸湿的信件昏昏入睡。那晚,他梦到了亚瑟,还给予亚瑟一个大大的拥抱,彼此脸上都洋溢春天的气息。

但清醒后阿尔弗雷德回到现实,窗外白茫茫一片。

后来阿尔弗雷德问了村民,谈上这裡的冬季。

因为地形的关係,这裡的冬季相当寒冷,平时下雪日是不会看到有村人在路上熘达的。

然后阿尔弗雷德想到亚瑟到底在这度过几个寒冬?同时也忆起与亚瑟初见的那场暴雨。

也许亚瑟早就注意到窗外的陌生人,才会在危急时帮助阿尔弗雷德。

这些都是阿尔弗雷德没去留意到的。

如今这些又算什么?他与亚瑟只剩下这份悠久的记忆和单薄的承诺。

 

行李整理完毕,阿尔弗雷德披上大衣,朝港口迈进。

这次他回头望了一眼。

 

 

阿尔弗雷德知道在一生中一定会遇上他所爱的人,但没人告诉他这份感情会使他陷得不轻。

阿尔弗雷德双手倚在栏杆上,眼下是绵延不绝的川水,隔着桥的对岸又是一座热闹的城镇。

回到了自己出生的故乡,但阿尔弗雷德没因此放弃寻找亚瑟,只是多的是随波逐流。正如阿尔弗雷德信任亚瑟会等他,亚瑟也相信会在哪个大陆上碰面。

阿尔弗雷德告诉自己,一年不行,那就再一年。

等哪日老天眷顾他们,或许只要阖上又睁眼的几秒钟,就会被施予幸福的魔法。

视线漆黑中,阿尔弗雷德听到人群走过的吵杂声,溷着他乡的口音。

尤其是那沉熟稳重的口音,在阿尔弗雷德的回忆中显得突兀。

于是阿尔弗雷德朝向声音的源头,战战兢兢地撑开眼皮面对强烈的阳光之下。

 

“  。”

“──    。”

 

最初是阿尔弗雷德发现了亚瑟,现在轮到亚瑟追上阿尔弗雷德。

似乎不是什么难事,对于跨越许久未见的尴尬,十多年就像握在掌心,它可以轻易捏碎也可传达到心。

阿尔弗雷德并不晓得那座村落的雪化掉了没,不过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。

阿尔弗雷德只需为亚瑟所在的冬天陪伴他,与其并肩同行。

这一生也就如此了。

 


Fin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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